远行客。
完结了就发这边存个档。
原著向脑补。
蓝启仁视角,上一辈人的七七八八,两代姑苏双璧。谁都有个年轻的时候。
微忘羡。
人生天地间,忽如远行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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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可以老,心不可以。
故人都活在里面,越来越年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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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启仁夜猎的时候被凶尸伤了。
年轻气盛轻了敌,左臂上被挠了半尺长的一道口子,整条胳膊浸了染缸一样,止不住的鲜血淋漓,左腿上还有一大片擦伤,皮肉在被撕烂的月白衣袍下面翻卷着。
蓝启仁不敢恋战,忍着疼御剑回了家,有气无力靠着墙敲门,被吓得不清的门生们簇拥了进去。
他看见兄长快步迎上来,焦急之色显露无疑,“启仁!怎么回事?不是说了别一个人去吗——”
他无所谓地摆摆手,胳膊一抬起来又钻心地疼,“我觉得……应该能应付,没注意它还有俩同伙从后面——啊兄长别碰!疼……”
兄长就在他面前半跪下去,带着稍显苍白的脸色,把他惨不忍睹的衣摆掀开,又小心翼翼将被血染透的裤脚卷起,蹙着眉看了片刻,接着站起来招呼旁人,把弟弟扶进自己房间去,想想又觉得气闷,一巴掌呼到他脑门上。
他抱着头嚷嚷,雅正风范都丢到一边去,“兄长!你行行好啊……”
兄长在他后面摇摇头,笑得颇无奈,“你啊,少逞点儿能吧。”
蓝启仁的能果然没逞多久,兄长上药的手法极熟稔,精准落在他伤口上,他疼得捶床板,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忍得直头晕,兄长抬头瞟了他一眼,“疼就喊,我又不笑话你。”
他晕晕乎乎地调侃,说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,顺带着挤出一句话来,“嘶……别告诉父亲……”
兄长手上动作不停,嘴里嗯了一句。
他仰头朝后倒过去,眨眨眼睛盯着房梁,被渗进伤口的药激得一哆嗦。
今日,正巧赶上姑苏蓝氏宴请百家清谈。
蓝启仁歪在兄长的床边挺尸了半晌,伤口在灵药的处理下得见好转,他被兄长伺候得挺受用,兄长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,“衣服脏得能直接擦地用了,起来换一身去。”
他摸了摸刚蓄起来的胡子,没接茬。
兄长悠悠放下茶碗,“我去趟寒室,给你告个假。”
他腾地一下站起来,左腿一时吃不上力,血液一流通就更疼,他身不由己撞在床框上,龇牙咧嘴了好一阵,才冲着兄长连连拱手,“启仁这就去换。”
兄长对他夸张的作妖视而不见,架起他完好的那只胳膊搀着他走,扒了衣服就往浴桶里按。
他苦笑着直往后退,“兄、兄长,我自己洗就好不麻烦你了……”
兄长试了试水温,“清谈会辰时开,我猜父亲一会儿就差人来问,你还去么。”
他慢腾腾蹭回来,看兄长脱了外袍,挽起袖子帮他除发冠,他被兄长室内的玉兰香哄得深吸了口气,遂由着兄长伺候伤员。
“去啊,这么大的场面,蓝氏双璧少一个,你觉得父亲回头能饶了我,还是饶了你。”
兄长把他抹额端正放在一边,解了他发髻,一瓢温水顺着他头发浇下来,“启仁,你何必强撑着。”
他低低笑出声来。
“我不想让他失望嘛。”
接着又生硬地岔话,“兄长伤口沾到水了——”
云深不知处的清谈会,着实有大家风范,也着实肃穆得可怕。蓝启仁被伤口折磨得心烦意乱,却还是得强撑着面无表情,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席上就不想起来,左臂上一片火烧火燎,膝盖上更是针扎一样,他顾不上左右逢源,也扯不出任何笑脸,只会眼观鼻鼻观心,捧着一盅寡淡至极的汤默默地喝。
兄长不动声色地截住父亲瞪向他的目光,虚着礼弓腰作揖,颇具耐心地给各路来客陪着笑脸。
迎面过来一个小家族的宗主,看着像是想攀上姑苏蓝氏这棵大树好乘凉,“想必这位就是蓝二公子了。”
蓝启仁药汤入喉,舌底发苦,没精打采应了一声,“嗯。”
对方笑得毕恭毕敬,“久闻蓝二公子盛名,今日一见,果真不同凡响。”
奉承话进了他耳朵里全变成多余的聒噪,他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刚想起身跑路,父亲的声音就从他身后追过来。
“蓝启仁,抄了那么多遍家规,就学会此等待客之道?
“什么盛名,年纪不大,谱倒是摆得足。”
兄长从后面赶上来,冲着那人一抱拳又虚让一步,笑里带着春风,“清谈会马上开始,请这位宗主随我来。”
对方借坡下驴,攀上谁不是攀,遂眉眼一弯回礼,“蓝大公子器宇轩昂,麟鹤之姿,我姑苏出此双璧,实乃仙门之幸啊。”
蓝启仁腹诽着什么就你姑苏,你倒是自来熟,却看兄长礼节做得滴水不漏,一张笑脸能把人供上天去,还不忘回身对他使眼色,看看父亲,又看看他。
意思是,让他安生点,少说两句。
他低着头又端起汤盅,和里面映出的自己相面。
父亲拽着他左胳膊把他扯起来,“你摆脸给谁看呢。”
疼得他死死掐上大腿,企图压住快窜上头顶的火气,依旧一言不发。
结果父亲不依不饶,“谁惯得你毛病。”
他拂袖甩开父亲的手,朝着会场外迈开步子,“我走,省得碍您眼。”
他一路绕到后山去躲着,才稍稍冷静下来一点,惊觉自己胆子大得包了天,竟然公然顶撞亲爹,刚被拽过的胳膊不住地发着抖,他卷起袖子伸着脖子看,不出所料瞅见刚换的校服上又是一片血红。
于是嗤笑一声。
得,白上药了。
父亲那一拽杀伤力不小,伤口裂得挺狰狞,他面无表情放下袖子,也不管腿上伤势又有多触目惊心,靠在树上闭目养神。
没一会儿绝佳的耳力派上用场,有人朝他走过来。
“……蓝启仁?”
他抬头眯着眼睛望过去,江枫眠正关切地看他,身后跟着一个少年。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,接着偏了视线往后看去,诧异刚才分明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,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。
还没自我怀疑完,就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呼唤。
“长泽哥哥——”
少女举着一束野花,像燕子一样扑过来,也不管还有别人在,径直在江枫眠身后的少年脸上吧唧亲了一口,那少年登时脸红得像柿子,惊得他紧皱起眉头,刚想把家规拎出来让人收敛点儿,江枫眠倒先笑着开了口。
“启仁兄多包涵,他俩实在不适应那种正式场合,我带他们在后山转转。”
他想起前两年去云梦江氏,与眼前这位还算谈得来,于是站直了身子,道了声江公子,接着冲那少女不依不饶,“云深不知处禁擅毁花木,这位仙子——”
“叫我藏色就好啦,藏色。”
“……”
对方根本没抓住重点,转头又去逗弄那个少年,他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,结果江枫眠揽过他的肩,直道启仁兄别生气,眼不见心不烦,不招惹这两个辣眼的,咱借一步说话去。
江枫眠看出他有伤在身,走到前面开阔地便放开手,询问要不要给他找点药来,或者渡点灵力也行,结果都被他一张死鱼脸拒绝了去。
然后他实在是憋得心慌,便向着外姓的好友,一股脑道出了前因后果。
他说是自己没出息,连只凶尸也搞不定,挂了彩不说,还学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,怪不得父亲对他没好气。
江枫眠懒懒扶着腰间佩剑,极目远眺了半晌,蹦出一句话,“蓝启仁,你活得累不累。”
他干笑了两声,摸上那点老气横秋的胡子,有点扎手,“树大招风。”
江枫眠悠然接腔,“快把你那胡子剃了吧。”
他一脸不耐烦,“滚。”
累能怎么样呢,有的人天生在这个位置上,就是得担着属于他的责任,委屈够了,脾气发完了,逃得再远,还是得回家。
况且他根本没逃出家门去,绕了半天也不过就是躲在后山而已。
他和老相识道了别,独自一个人在沉重的路上往回走,眼看着日薄西山,光线吝啬地带着热量逃离。
清谈会已经散了,只剩三三两两的蓝氏门生在收拾宴席,他叹口气,调头去了祠堂,直挺挺跪下去。
没一会儿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兄长陪着父亲迈进来,嘴上还不住地劝,“启仁他夜猎出了事,伤口还没处理好,清谈会他也去了,您就消消气……”
他心头升起点莫名的希冀来。
父亲会对他说什么?没出息?废物?瞎逞能?还是——
他在祖宗牌位前跪直了没敢回头,听见父亲在他身边站定。
还是——能安慰我一句,看看我的伤?
他看见父亲扬起手,然后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去。
几年后仙门改朝换代,兄长搬进寒室做了家主,青蘅君声名在外,他做弟弟的乐得清静潇洒。可惜没两年就出了事,兄长从姑苏城外带回个女孩子,一声不响拜了天地,然后就此闭关不出,苦了他清闲日子还没过够,就被迫挑起蓝家大梁。
这样大的天地,从此都要他一个人扛,再无人在他背后护着他了。
蓝启仁日渐讨厌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来,只觉得和煦的兄长因此变得面目全非。
说起来他几乎没怎么见过自家嫂子的正脸,只隐约记得是个清淡的美人,却不觉得她和其他仙子有什么区别,更加无论如何也想不通,兄长向来清润通透懂进退,怎地就在这件事上钻了牛角尖。
有一次他实在被各方事务烦得想自杀,遂鬼使神差,敲响了寒室的门求安慰去。嫂子魂归天地,兄长倒没有想象中的悲痛,只是比之先前更显清瘦,而他胡子蓄得有模有样,在尚年轻的脸上喧宾夺主,看上去再无半点朝气。兄弟俩难得又相对而坐,曦臣和忘机安安静静在旁边待着,像两个雪糯的团子。
兄长一手抚过琴弦,便有高山流水,从指尖缓缓倾泻出来。
蓝启仁一言不发地听着,跟着回忆便止不住地混进琴音凑热闹,他想起在祠堂里的后半段故事来。
那日他几乎被打掉半条命去,是兄长死死护住他,替他挡住了父亲的雷霆震怒,父亲举着戒尺气得发抖,却终究收了手,恨恨冲着兄长吼:“你就惯着他吧!”
兄长生受了父亲最后一下,却依然眉目清和不温不火,“启仁是我弟弟。”
第二日江枫眠不放心来看他,身后仍然跟着那个被称作长泽的少年,以及偷偷穿了男装的藏色散人。三个人看着他颤颤巍巍扶着墙往冷泉走,惨白着一张脸,吓得大气都不敢出。
“启仁兄,你这是……犯了你们家多少条家规啊。”
他还是笑得老气横秋,“你猜。”
往事的烟火气尽收进琴声里,寒室的玉兰香沁人心脾,青蘅君停了弦,幽幽开了腔,“启仁,很久没见你笑过了。”
他漠然抬手掐了掐忘机那张木木的小脸,“没有吧,我这不挺好的么。”
他向兄长把这几年的事都慢慢道来,讲天南海北,讲烈火阳炎,讲山河万里,讲故人长绝。
“今日江宗主来访,说起藏色散人了。”
兄长眉眼弯起来,“那个小姑娘,我记得,精灵古怪的,你老嫌她烦。”
“她还偷剃我胡子。”
兄长莞尔,“挺好看的。”
他哼出一声不满,却没再抱怨下去。
然后他抿了抿嘴,终淡淡道出一句噩耗来,“人已经……不在了。”
兄长轻“啊”了一声,接着陷入长久的沉默。
于是他接着说下去,那夫妇俩四处游历,夜猎时候遇了难,只似乎还有个几岁的孩子尚流落在外,不知身在何处。江枫眠亲自前来托付,若是姑苏这边有消息,请一定要及时告知。
兄长点点头,低声说了一句可惜了,又看向身旁两个乖觉的幼童,片刻后竟然无声落下泪来,曦臣的黑眼睛里半是懵懂半是惊吓,怯生生地叫父亲,忘机就躲在哥哥身后,小嘴闭成了一条线,手紧抓着哥哥的衣袖。
时间就像一棵大树,一代代的人啊,都是这样慢慢凋零殆尽的。
从生长到最后的人身上,一片一片地剥离,直到和这个世界再无瓜葛。
而下一季的花又会再开。
那滴眼泪钻进兄长前襟的云纹里,轻过一声叹息。
“启仁,辛苦你了。”
他觉得心被扎了个对穿,伤口却流不出一滴血。
“不辛苦,倒是兄长,万万保重。”
现在蓝启仁支着手肘头疼不已,昏黄的灯光照得他眼睛发酸,他发觉一想起前尘往事来大脑就不受控制,走神到沧海另一头去,都没注意蓝曦臣已经在厅前跪了快一个时辰。
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孩子为何而来,蓝启仁揉了揉太阳穴,抬手让长侄起来,正斟酌着该如何开口,却被人占了先机打破沉默。
“叔父,我再去着人换盏灯来?”
蓝启仁深深叹口气,“你也学会绕弯子了。”
蓝曦臣笑得颇乖顺,若无其事走近两步,然而大概是跪久了,又刻意掩饰伤情,姿势有点怪异,他看得心疼,遂低头装作没看到,开口直入正题,“忘机呢?”
“大概……已经睡了,忘机他……本来是要来向您请罪的,被我拦住了。”
蓝启仁不怒反笑,“蓝宗主权力不小。”
蓝曦臣听出话里有话,忙作势又要跪,被蓝启仁抬手阻止,只好硬着头皮接着试探,“叔父,温家的孩子……我们就留下吧,入蓝氏宗籍,没人会知道他的身世。”
蓝启仁挑眉,“你都算好了。”
蓝曦臣轻拢起衣袖,眼睛盯着地板,“也算……给忘机留个念想。”
蓝启仁一想起蓝忘机那根绑错了地方的红线就胸闷气短,沉下脸啧了一声,“你就惯着他吧。”
长侄苦笑着摇了摇头,乌木一般润泽的眸子望过来,重合上青蘅君的一双眼。
“忘机是我弟弟。”
他蓦地怔在当场,被这一句话激得喉头发紧,想哭的时候却发现没有眼泪。
他不动声色地将心里的惊涛骇浪遮掩过去,站起身整整衣袍,拍拍长侄的肩,“走,去看看忘机。”
静室檀香缭绕,蓝忘机果然没睡,只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孩子熟睡的侧脸。
蓝启仁迈进房间的时候,捕捉到一丝还没来得及散尽的酒气,接着便见蓝忘机利落地站起来,下意识挡在那孩子面前,脸上毫无波澜,看不出分毫悲喜,“叔父。”
蓝启仁有点想笑,心想真是有本事,从小就没表情,当初掐你脸的时候也能绷得住。表面上却还是不怒自威,“怎么,怕我吃了他不成。”
蓝忘机眼眉低垂,没有回音,却是寸步不让。
蓝启仁不由得思考起自己是造了什么孽,侄子们怎么越大越不好管,还是小糯米团子乖巧。
他想起当初侄子那句“没什么好解释的”就气不打一处来,“你把古室砸成那个样子,就为了一个魔……”
他话到了嘴边硬是没骂出来,侄子的眼睛浅淡得像是一片荒漠,再无丁点儿的生机可言。
“忘机罪无可恕。”他看见侄子苍白的脸上褪尽了血色,却偏偏让透过窗棂的月光照出些许笃定来。
他努力让自己平和下来,脑海里总是有魏无羡一个没心没肺笑得他头疼的印象,突然又想起那年在云深不知处后山,燕子一样活泼的少女。
接着他想就这样吧,死者为大,何苦再争论这些没用的,蓝启仁,你还能再小肚鸡肠一点儿么。
他手虚握成拳在嘴边咳了两声,“忘机,都过去了。”
然后他发现忘机轻捂了捂胸口,眉头轻蹙。
“怎么了?”
蓝忘机立刻放下手,脸上恢复一派水波不惊。
“无事,小伤。”
蓝启仁想起侄子那天在他戒鞭下辗转,脸上的表情却和今日并无二致。
他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年少时,父亲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。
蓝家才是你的倚仗,本是你最亲的人,和你一脉相承骨肉相连,你有什么好瞒着的?
后面还没好利索,前面又给我带了伤,在最关心你的两个人面前,你何必要强撑着?
可是自己当年,是如何说的呢。
——我不想让他失望嘛。
他沉吟片刻,最终拽着忘机坐在凳子上,“伤在哪了我看看。”
侄子没动,也没说话,可能是有点诧异他的举动,愣愣地看过来。
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哄人的性子,提高了声音催促,语调里带了怒气,“没听见是不是?”
蓝曦臣无奈唤了一声,“忘机。”
蓝忘机僵在他面前,最终还是败下阵来,缓缓解了腰带松开衣领。
狰狞扭曲的伤口,生生烙在左胸上,太阳的纹路四散开来,虽然已经止了血,但是焦黑的皮肉活像只张着嘴的怪物,日夜以心血为食。
他当下便知道了蓝忘机在古室里都干了些什么。
他看着侄子抬起头,眸子里难得地闪过一丝慌乱,却不躲不闪地等着一切可能的训斥和惩罚。他想起当年他跪在祠堂里,对着父亲生出的那点希冀。
——会说我什么呢?
他想起他心里的渴望。
——没出息?废物?瞎逞能?
他想起砸在他背上的戒尺。
——能安慰我一句么?
他想起兄长不管不顾地护着他。
他想起每一个远去的人。
他笑起来。
蓝启仁其实长了张极祸害的脸,一笑起来不知道能迷倒多少仙子,却只在胡子下面,并着凶死人的古板表情深藏不露。
他没去想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笑过了。
他只软了心地想,人各有命。
兄长啊,你这两个孩子,纵然是我疏忽没有照顾他们周全,吃了不少苦头,也总算是,无愧于龙章凤姿这几个字罢。
他轻抚上侄子的发顶,脸色柔和下来。
“再去上点药。”
过去种种尽皆远行到天涯,却在活着的人心里愈加鲜活。
近在咫尺。
不敢不珍视。
-FIN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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